天主教会对人工智能的未来有话说

在硅谷的写字楼里，在罗马的闭门会议上，以及在梵蒂冈的教宗方济各的私人会谈中，推动人工智能发展的程序员们正在发掘教会对人类的洞察力。

梵蒂冈文化理事会秘书保罗·提格（Paul Tighe）主教说，人工智能领域的快速发展“要求我们从根本上思考我们何以为人。人类与机器的区别在哪里？”

提格主教是天主教会中少数几位试图弥合科学知识与教会精神与神学传统之间鸿沟的神职人员之一。

提格在与人工智能程序员和专家们的会谈中，他提到意识和“联系”（relationality）的人类关键特权让我们区别于机器。他在最近接受宗教新闻社（Religion News Service）的采访中说，人工智能的创造者们并不是试图重造人类，“他们是在创造另一种类型的实体”。

随着硅谷充满着打算造神的人，他们开始向天主教会对人类状况长达2000年的研究寻求答案和边界。在美国波士顿学院教授技术与人工智能课程的菲利普·拉瑞（Rev. Philip Larrey）说：“他们在询问伦理问题及他们所做之事的后果。”

拉瑞经常与人工智能领域的推动者和先锋们进行会面，就这一发展中技术的可能性和可能威胁向他们提出挑战。他说：“每当在与这些人交谈时，你需要有一个有意义的框架。天主教传统有一个令人惊叹的框架，其在今天还是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关联性。”他还说自己的角色是将“传统的语言”翻译为“硅谷的语言”。

拉瑞说有人问过他，说人工智能不需要躯体，计算能力也比人类高太多，那么是否认为人工智能类似于天使。超人类主义者（Transhumanist，他们欢迎技术对人类意识的改进）问过他，人类灵魂是否可以与躯体分离。

拉瑞说：“我告诉他们，‘可以的。它叫做死亡’。”

随着技术的发展，教宗方济各对人工智能领域的参与度也在稳步上升。4月26日，梵蒂冈宣布，教宗方济各将参加下一届七国集团（G7）峰会的人工智能专题会议，那次会议将于6月13日至15日在意大利南部举行，与会代表来自加拿大、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英国、美国和欧盟。

虽然梵蒂冈也与技术产业进行着正式接触，但他们对人工智能领域的最大影响，如同对其他科学事业一样，大多都是通过非官方渠道产生的。拉瑞说：“天主教会中的一些人正在大力推动改变现状，影响即将出台的政策。”他解释说，这个过程“不算一个统一或有组织的努力”。

他还说，“其中涉及到不同的参与者，他们利用自己的网络、友谊和关系来传达天主教会的观点”。

拉瑞说，有多位科技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定期访问梵蒂冈，与教宗方济各举行私人会议，这些人有山姆·阿特曼（Sam Altman），又被称为ChatGPT之父；迪米斯·哈撒比斯（Demis Hassabis），直接负责谷歌人工智能项目DeepMind；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其初创公司xAI已经获得了五亿美元的投资。

弥涅耳瓦对话（Minerva Dialogues）是近年来在罗马神庙遗址圣母堂修道院（Monastery of St. Mary Sopra Minerva）举行的科技领袖与天主教会教长的年度聚会，是梵蒂冈与硅谷之间深厚共同利益的一个例证。

活动由道明会修士埃里克·萨诺比尔（Rev. Eric Salobir）创立，它没有网站，依据查塔姆宫规则（Chatham House Rule，指任何与会者都可以自由使用会上的讨论信息，但不得透露是谁发表了何种评论。规则名称来自英国伦敦查塔姆大厦的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进行运作，确保那些不想让自己的公司与天主教品牌搭上关系之人的隐私和匿名性。

萨诺比尔是Optic的创始人，这是一个致力于将天主教观点引入人工智能领域的网络。2018年，萨诺比尔组织了首届“梵蒂冈编程马拉松”（Vatican Hackathon），数百名美国年轻学生来到罗马，针对世界上最急迫的问题，从贫困、移民到气候变化，研讨创新型解决方案。

弥涅耳瓦对话的与会者包括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谷歌2001年至2011年首席执行官，谷歌2011年至2015年执行主席；领英（LinkedIn）联合创始人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前负责人詹姆斯·曼伊卡（James Manyika）；世界第三大广告和传播集团阳狮集团（法：Publicis Groupe）的莫里斯·利维（Maurice Lévy）；谷歌东欧地区前主席卡洛尔·达萨洛·比奥多（Carlo D'Asaro Biondo）。

作为弥涅耳瓦对话组织者之一的提格说：“对话的连续性创造了一种友好气氛。所有与会者都有一种决心努力，要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最终将服务于人类，以人为本。”

在3月27日教宗私人会议上，方济各以圣经中巴别塔的故事为例，这是一个人类试图与上帝相抗衡的教训，警告弥涅耳瓦对话的与会者人工智能的危险。教宗探究了技术问题的答案：机构是否可以让科技公司对其产品的影响负责？人工智能是否会加剧不平等？

但方济各也表达了对人类社会的担忧。教宗在演说中表示，“我们是否会失去命运共同体的意识？我们真正的目标必须是，在科技创新发展的同时，实现更大的平等和社会包容。”

2019年，提格与梵蒂冈促进整体人类发展部的时任领袖彼得·图克森（Peter Turkson）枢机共同组织一场名为“数字时代的共同利益”会议。同年下半年，他访问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大学，与东西方学者讨论人工智能。

方济各对人工智能的兴趣与日俱增，体现在他为1月1日世界和平日所作2024年致辞的主题上，他谈到了“迫切需要以负责的方式确定人工智能概念和使用方向”。

由大主教文森佐·帕格利亚领导的梵蒂冈宗座生命学院也组织了各种活动和会议，诚邀人们关注人工智能的伦理影响。2020年2月，学院组织了一场名为“‘好’算法？人工智能：伦理，法律和健康”的会议，吸引该领域的领军思想家，包括了梵蒂冈和联合国在信息技术领域联络人、教宗人工智能问题顾问保罗·贝南提（Rev. Paolo Benanti）。

这次会议促成了“人工智能伦理罗马呼吁”的产生，IBM、微软和联合国粮农组织的代表都签署了这份文件。文件提出促进人工智能伦理、透明度和包容性的指导意见。5月1日，计算机巨头思科公司的董事长、首席执行官查克·罗宾斯（Chuck Robbins）来到梵蒂冈，将自己的名字也列入到文件署名人之中。

各个层面的天主教徒都在努力应对这项技术的既有影响。4月底，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间天主教传福音组织“天主教问答”（Catholic Answers）慌忙为其聊天机器人“贾斯汀神父”改名，因为有人抱怨，也有人讽刺，认为一个戴着罗马领的人工智能给出的建议是有问题的。

5月1日，这间天主教宣导组织发表新闻稿，称“我们已经把‘贾斯汀神父’改作‘贾斯汀’。我们不会说他被取消了神父资格，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位真正的神父！”

部分天主教团体更为深谋远虑。天主教公司朗伯（Longbeard）成立了Magisterium AI，后者正在编辑一个包含所有教会之教导的可访问数据库。朗伯的创始人马修·桑德斯（Mathew Sanders）在4月18日在梵蒂冈宗座东方学院举行的名为“人工智能为教会宣教服务”的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已经在努力打造最合乎天主教精神的人工智能。”

Magisterium AI试图通过在程序中加入严格的信息来源和透明度规则来避免错误，但它并非完美。在问及牧师是否可以为处于同性关系的夫妇进行祝福时，Magisterium AI给出的答案是“不能”，虽然梵蒂冈信理部最近决定允许这种做法。

这个系统依赖着烟波浩渺的多语言文件，必须努力紧跟教宗方济各自己的风格的领导力，因为方济各在倾向于不改变官方教导的同时，通过行动和对话倡导新态度和开放性。桑德斯说，尽管困难重重，但教会必须继续参与人工智能领域的建设。

如果政治家忙于处理更为紧迫的问题，而科技公司还在人工智能的弊端上彼此推诿，那么教会就应当站出来发挥先知的作用。桑德斯问到：“那么教会如何才能帮助促进对话，解决这一新兴技术的弊端呢？”

在里贾纳使徒大学（University of Regina Apostolorum）教授生命伦理学的米歇尔·巴戈特（Rev. Michael Baggot）参与呢人工智能与天主教信仰的学术对话。他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设想过有朝一日机器人可能成为精神导师或宗教助理，尽管“只有软弱、脆弱、有罪的人类才能真正主持圣礼”。

根据巴戈特的说法，教会必须除开任何恐惧，积极参与人工智能和新兴技术的发展，为了证明这点，他与人工智能机器人苔丝狄蒙娜（Desdemona）进行了对话，后者在梵蒂冈会议上致闭幕发言。

苔丝狄蒙娜身着白衣，礼貌地用英文、中文、德语和意大利语回答提问。她一边快速眨眼，一边兴趣使然地歪头，笨拙地与与会者握手。虽然不愿意说自己是否超级聪明，但她调侃说，“我可以说我超级酷”。

源自 Religion News Service，原作者Claire Giangrav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