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美术评论家郝青松：基督教艺术在中国的现状

10月18日下午，基督徒美术评论家郝青松教授在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当代基督教艺术创作现状”讲座上分享了基督教艺术在中国的现状，内容涉及五个方面：

一、当地艺术的问题和转向

对于当代艺术的问题，郝青松教授引用他在《艺术广角》所发表的一篇文章《假艺术公共领域的伪自由状态》谈到，当代艺术有着明显的社会化性征，艺术不再只是局限在作品、画室和艺术家心理活动中的内向精神生产，而是成为社会性互动结构的艺术界场域。1990年是中国当代社会的分水岭，消费主义成为时代的主题，艺术以此作为自己新的出口，可以名之为“消费艺术”。消费社会的艺术服从于世俗价值的判定，以物质欲望的满足与表现作为艺术的全部内容。

郝青松教授指出，艺术本应是指导生活、拯救生活，甚至创造生活，使人们不再沉溺于日常琐屑的无意义状态，从精神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和世界。而今，它却作了生活的奴仆。在经济自由决定艺术自由的逻辑中，艺术家已经没有办法纯粹投入自己的艺术工作，他只能被动、麻木地接受客户的消费需求，然后开始订单式生产。郝青松教授认为，如果人们相信新自由主义的信条——经济自由带来政治自由和艺术自由，艺术就真的被关入了韦伯所说的“铁笼”之中，丧失了艺术自身最为宝贵的直觉和创想。接着他以当代艺术界的四大金刚F4——张晓刚、岳敏君、方力钧、王广义以及曾梵志的作品来说明当代艺术表面的虚幻与自由，其本质的内在精神性、神圣性完全消失了。

消费艺术已经发展20多年，今天应该转向哪里呢？郝青松教授认为应该通过当代艺术的问题进行反思。他谈到无论是地上之城还是上帝之城，都出现了现实异化和信仰虚无。针对这两个问题，当代艺术需要重建理性，呼唤灵性。

二、呼唤先知艺术

郝青松认为当代需要欢呼先知艺术。他首先谈到艺术史的哲学逻辑，艺术最早是承载上帝意志的，随着发展，上帝意志看似消失了，但其实是以另一种形式——绝对精神继续存在于艺术中。到了现代艺术，以形式意味为中心，再到今天的后现代，艺术的精神被物质化了，成为了一种物欲和消费。

一个完整的世界应该是上帝之城和地上之城，但今天的世界异化为完全的地下之城，人们把上帝、自然、社会和心灵分别归类到宗教、科学、道德和艺术理中进行解释。但艺术应当是在心灵里面，是一种直觉的表达，而且不仅仅是心灵内部的事情，它必然和社会、自然和上帝发生关系，而找到这种关系就是艺术今天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德国最伟大哲学家黑格尔曾提出“绝对精神”，指万物最初的原因与内在的本质，先于自然界与人类社会永恒存在的实在。郝青松教授认为绝对精神的载体虽然从宗教到哲学再到艺术，概念虽然发生变化，艺术中的绝对精神一直存在。在今天物欲和消费的时代，也存在绝对，但是绝对精神已经异化为绝对物质，这是艺术家要反思的现状。接着，他通过三幅作品来表现这种异化：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塞尚的《塞尚夫人像》、安迪沃霍尔的《玛丽莲梦露》带领大家感受艺术从精神到世俗的历史转变。所谓先知艺术，就是在世俗呼唤神圣，呼唤人和神的关系，在地上之城呼唤上帝之城的到来。

三、基督徒艺术家

接着，郝青松教授谈到了基督徒艺术家的双重身份：社会公民和天国子民。天国和现实社会是有差异使得基督徒看待世界以及在艺术的表达上与世人必然有所不同。他讲到，“基督徒艺术家会体现出一种诗性正义，他们会谈到超越现实之道的终极的道，但这种道需要成为肉身，需要和现实建立一种关系，进行处境化的终极思考。”

在西方艺术史中，会看到很多关于死亡等有关终极性问题思考的作品，而在中国传统艺术中很少看到，因为没有勇气真正面对。上帝之城追求爱，地上之城追求正义，这两者会给予艺术家智慧和力量。郝青松列举了一些当代艺术家极其作品。例如，白野夫《灵魂的呼唤》中，无数的人们，我们也似乎在其中。人不仅有肉身，还有灵魂，身体不是空洞的，而是可以感受到时代的苦痛。朱久洋的《嗨！大海》，寓意人类个体在汪洋大海中，我们命运的沉浮落定。人们有着对于救赎的渴望。

四、基督精神艺术

基督徒艺术家的身份会影响个人的生活和思考，但更重要作品中蕴含的基督精神，因为基督精神艺术的影响可以扩展到整个当代艺术当中。面对当代艺术的问题，基督教艺术不能成为自我、封闭的艺术。但基督教艺术究竟是否能够提供一个出口呢？郝青松教授指出，谈到艺术的发展要去看艺术史，而艺术史其实是和思想史有关的，每一种艺术都能找到他的思想基础。中国传统思想主要是儒释道思想，20世纪的思潮在中国主要体现为儒家思想，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上世纪初经过半个世纪的战争，中国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当时是最新流行的一种新主义。自由主义则是一部分知识分子的追求，但是在发展中不断遭受挫折。

基督教是独立于儒释道、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而且有着历史和思想根基。今天可以看到教会神学向人文神学的拓展和基督教艺术向基督精神艺术的拓展。在基督教艺术本土化的历史中，早期是把圣经中题材拿过来以中国自身的材料进行组合，例如耿家勇的陶塑作品《逐出伊甸园》。随着不断发展，有了本土化和处境化的作品，例如以基督精神为核心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丁方，其作品《废墟》就反映出人们对神圣、灵性的呼唤。

五、中国当代基督教艺术对世界的贡献

对于中国人来说，基督教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但其实基督教缘起东方，逶迤西方，又由西而东，泽披全地万邦。中国是承受者，但是今天我们不再仅仅是承受者，因为我们不断基督教处境化，不断感受到了它的作用。渐渐地，我们也成为了生产者。郝青松教授讲到，“今天的现实非常的魔幻，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而且似乎现实不需要改变，就像一部很好的小说，这个时代有许多让人想不到的异化。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些现实都可以成为生成艺术的力量，激发了基督教的思想实践和能量再生。”

基督教艺术传入中国早期，我们的作品没有自己思想和经验，基本是模拟西方的内容和图像，比如圣像画。但随着近代的发展，已经有了改观，而且有些作品能够产生世界性的效应。我们曾经是一个被动的承受者，但是现在我们也成为主动的思想观念的生产者，更加重要的是我们对这片土地魔幻般的现实不断进行处境化的反思，能够不断创作出有力量的作品，能够通过艺术影响中国、西方乃至基督教发源地。郝青松教举例说明，讲到著名基督徒艺术家岛子2014年获得德国米苏尔社会发展基金会年度艺术创作基金，作为全球征稿的唯一入选者，他应邀赴德国创作《上帝·黄金》，以基督精神观照和反思消费社会的肉身物欲。作品被印刷和制作成三千多件巨幅幕布，于五旬大斋期悬挂于德语国家及欧洲三千多个教堂的祭坛，用以祷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