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的角度浅谈：基督信仰带来的革新

在我们的古代文学宝库中，有想象丰富的神话鬼怪故事，有充满明争暗斗的演义小说，有让人泪下的爱情悲剧，但是，我们却缺少冒险家的故事。《西游记》不算冒险故事，孙悟空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一切的苦难都是预先安排的试验，每一个苦难背后都是有惊无险的喜剧。因此尽管西行取经险象环生，随时可能死于妖怪的油锅，但是唐僧的背后却有各种神灵的护佑，孙悟空每次也能搬来救兵。

我们有几千公里的海岸线，但是却鲜有海盗文学作品。海盗这个概念也从未进入我们的观念视野。甚至连大海这个充满冒险和惊奇的空间，也极少在我们的语言中出现。“不积细流，无以成大海”说的是细流积累的重要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讲的意思同样是包容，与冒险的海盗和航海扯不上什么边。

科技创新需要冒险精神，这不仅是在海洋上的冒险，同样体现在生活中打破常规的文化中，只有这样的文化才能带来科技的突破。我们可以发现欧美文化中，这种冒险家很多，哥伦布、麦哲伦等，还有唐吉坷德这样的文学作品。正是这样的冒险文化，让西方的科学家敢于突破常规。科学创新的根本就是对常规的打破。如果哥白尼不去打破地心说，布鲁诺不去继承哥白尼的工作，而是在天主教的文化规范内，那么天文学也许就不会突破。哥白尼和布鲁诺，面对压力，宁可献出生命，也不改变对新知识的坚持，显然这与面对大海的波涛汹涌，毫不胆怯的航海冒险家一样。

我们的文化中，为什么缺少冒险的基因？考察我们的文化，不难发现其中的原因。

著名的科技史家吴国盛先生在其著作《科学的历程》中说道“由于中国科技直接服务于大一统专制社会的需要，大一统的社会结构本身就为它设定了一个发展的极限。”从他的分析可以看到，在古代社会，我们的科技只服务于皇权，而不是为了追求真理，因此，皇权本身就为科技划清了界线，一旦科技超越这个界线，让皇权感受到威胁，那么就会被制止。同样，我们的个人也被控制在这个大一统的社会中，个体的自由空间不断被压缩，被限制在当时所能容忍的范围内。为了压制个人的空间，古代社会设计了一个控制系统，那就是家国社会结构。个人受到家庭的控制，家庭受到宗族的控制，宗族受到士绅官府的控制，最后一切权力仍旧服务于“家天下”。

在古代社会中，这种在为个人划定的自由范围中，一定不能产生对大一统的威胁，这就意味着任何超越家庭宗族界线的行为，都被视为危险行为，而必须被制止。因此，我们的文化有着一套根深蒂固的防范冒险的机制。

从汉字的结构中，我们也能一窥端倪。一家之主是父亲，这是父权家长制的基础。“父”这个字在甲骨文中，是个手持鞭子的形象，这个字形象地说明了父亲的权力，就是对家庭成员的管教、惩罚之权。《仪礼》说“父，至尊也，夫，至尊也。”父亲在家庭中的地位就是至高无上的。而我们常说的“百善孝为先”的“孝”，则是“老”加上“子”，孝顺是子女被父亲压在下面。从这两个字我们可以看出，家庭结构中，子女处于被父权控制的范围内。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个体是没有自由空间的，不能超越了父亲的范围，必须在父亲限定的范围内活动。

在宗族规范中，同样如此。在成书于宋代的《袁氏家训》中，说道“为人父者，能以他人之不肖子喻己子，为人子者，能以他人之不贤父喻己父，则父慈而子愈孝，子孝而父益慈”。作为父亲的，要教育孩子以不肖子为警戒，什么是“不肖子”呢，不听从父亲的话，不务正业的人。在传统伦理之外的冒险，显然属于不肖子行列。何为“不贤父”呢？显然就是不能对自己的孩子严加管教，让孩子越出传统伦理规范的父亲。

因此，家庭作为社会的第一个单位，起到了控制个体的关键作用。那么在这种背景下，个体的发展只能沿着传统伦理规范的轨道前行，这也许就是中国古代社会稳定的原因所在。

然而，和西方文化对比，我们发现个体之所以被父权家长掌控，是因为父亲成为我们家庭的至尊，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正是父亲的绝对性决定了我们的个人空间。

然而，建立在基督教信仰基础上、基督信仰在后来塑造出的西方文化则不同。首先，基督教信仰中，树立了绝对存在的上帝，而不是至尊的父亲。因此，每个人能通过对上帝这一绝对存在的信仰，来摆脱有形的家长控制。而上帝无形的性质本身，决定了个体的空间不受任何物质的限制。其次，上帝不仅是创世者，还是真理和公义本身，因此，追求上帝和追求真理是一样的事情。为了追求真理，可以不顾世人的反对。即使声称代表上帝的教皇也不能代表上帝绝对的权力。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尽管伽利略因为自己的学说而受到教皇监禁，但是依然没有停止对科学真理的思考和追求。

而耶稣在教导中，同样强调个体和上帝之间的关系，而将个人从家庭中解放出来。“你们不要想我来是叫地上太平；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自己家里的人。“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马太福音 10:34-37 和合本)

当然，耶稣并不是让我们与家庭决裂，从此与父母为仇敌，或者说耶稣不让我们爱自己的父母。上帝和我们的关系才是第一位的。爱父母并不意着我们要放弃自我的独立，附属于父母。爱，是彼此独立的前提下，才叫爱，否则那只能算是控制或者依赖而已。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约翰福音 1:4 和合本)愿我们的信仰给我们带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