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另一面带来的反思：我们的“吃人”文化传统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出自于鲁迅先生的一篇短篇小说《狂人日记》。

1984年，考古工作者在河南安阳殷墟发掘了一座殷商王陵墓，这个墓据推测可能是武丁王夫人妇妌之墓，武丁王另一个夫人是妇好，在妇好死亡之后，武丁王选定了妇妌做王后。这个墓中除了出土一些青铜器、人牲和人祭之外，还出土了一个做饭的炊器，类似于今天的三角炉。炉子上有一个深锅，这极像今天我们吃火锅用的灶具。锅没什么神奇之处，神奇之处在于锅里还有没吃完的食物，这个食物才是让人惊奇的地方。这个食物是一颗人头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考古人员并没有把这个和食人联系到一起，认为可能是一种献祭或者巧合。直到十几年后，在另一个贵族墓中，同样发现了类似的锅和锅中头颅。此时可以肯定，这是一颗吃剩的头颅，用这种锅中头颅为死者陪葬，显然是希望死者到另一个世界继续享用人肉的美味。

这样，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在四千多年前的殷商会用如此之多的人来向他们的祖先的献祭。我们今天在很多地方的丧事上，或者民俗中，有用猪头等献祭的习俗，这种献祭的本意是用美味来招待祖先。在圣经旧约中，向耶和华献祭的中燎祭，也是出于此目的。那我们就明白，殷商人向他们的祖先献祭，同样是希望祖先享用美味之后，保佑子孙。只是他们献祭的美味不是别的正是人。为什么会献祭人？因为在他们眼里人肉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这样就能理解，在这些贵族墓中，那些整齐排列的数十颗头颅的作用了，这是让他们的祖先继续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享用人肉的美味。

对殷商时期的古墓考古发掘，除了青铜器之外，便是人祭，至今已经发现上万多具完整或者不完整的骨架和头盖骨，这只是冰山一角，因为还有更多的古墓没有被发掘。这让我们想象，我们的大地曾经是遍地食人族的大地，我们的历史也是从这辉煌的食人开始。这从甲骨文可以看出，“册”本初意义不是将竹简用绳子串起来，而是将人肉剁成块；“伐”是砍头杀人；“陷”是怎样埋人祭；“沈”是水沉人祭，等等，我们的汉字里所遗留下来的大量关于杀人和吃人的记忆，让我们保持了这种吃人的传统。

整个殷商时期，尤其是武丁开始的中晚期，都是如此血腥。而他们所献祭的对象，则是姜人等其它被征服的土著部落。在他们的眼里，除了商人自己的贵族全体之外，其它都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牲畜。因此在盘庚迁都前的动员演讲中，称呼他的臣民为“畜民”，“古我先后，既劳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则在乃心。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尚书·盘庚》）既然所有民都是待宰的牲畜，那么他们的命运也就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当年伐商的周人，则是充当商人的“猎手”，为商人抓获姜人以供献祭和食用。但是，周人也没有逃脱被吃的命运，周武王的儿子伯邑考也被商纣王剁成肉馅，包成包子让周武王吃掉。正是商人的残暴，让周人知道自己将来也是同样的命运，因此才联通其它部落，掀起了革命。这其中就包括姜人，据说姜子牙就是姜人的领袖。

商周革命的意义就在于，周人不但废弃了商人的人祭和食人传统，还将这一残酷的传统从典籍中抹除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考古发掘，让商人的食人和人祭重见天日，也许我们至今还沉浸在尧舜禹的美好想象中。

周公制礼乐，为的就是铲除商人的食人传统，但是这种铲除并未彻底，因为这一文化通过文字传递下来。商人残酷的三大传统中，食人、人祭和人殉，前两个算是铲除，但也并未产出彻底，第三项人殉却一直存在，直到清朝时期，有的皇帝死亡还是有人殉的。但是这毕竟是少数人遭殃。而吃人呢，在历史上却一直发生。

齐桓公有个厨师叫易牙，做饭非常好吃，深得齐桓公的喜爱。齐桓公有一次对易牙说，自己吃乳猪吃腻了，不知道婴儿的肉是什么味道。第二天，易牙就把自己的儿子烹饪了给齐桓公端了上来。在他眼里，主人想吃人肉，杀了自己的儿子给主人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赵太子石邃是个食人魔，他经常让宫女梳洗打扮之后，将头颅割下，分块烹煮而食。吃腻了就会让人抓来尼姑吃。东晋的孙思出身于琅琊，于399年起义成为叛军，他的习惯是每当抓获一个县令，便将其剁成肉酱，然后将县令的家人也烹煮了，分与属下吃掉。曾国藩的湘军，在与太平天国军作战胜利之后，在战场上就让士兵掏出俘虏的心肝生吃活咽。类似吃人现象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在自然灾害中，人们因为饥饿而吃自己孩子的现象，也常常发生。在1647年的四川灾荒中，人们不仅吃掉自己的家人，还将妇女儿童的肉卖掉。这些在《中国古代的食人》一书中有详细记载。

除了吃人，还有吃人肉的传统，比如割股奉亲。家中父母或者公婆想吃肉了，没钱买，那么儿媳会在大腿上各一块肉为他们熬汤，这一举动被官府以宣传孝顺而大加提倡，尤其在明朝，不仅建立牌坊，还免除徭役等物质奖励，一时间割股奉亲成风，直到这种行为影响了朝廷税收和兵源，才被官方禁止。

正是古代当时的文化中习以为常的吃人传统，让我们在小说《水浒传》中看到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风生水起，《西游记》中吃唐僧肉才成为一种竞相追求的时尚。

食人的文化传统说明我们的历史文化根本不尊重人，人在强者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畜人罢了。这也许是我们的历史之根，正是对人的不尊重，让我们的历史在原地打转，而无法突破这一怪圈。

在《旧约》中，上帝制止了亚伯拉罕用以撒献祭的残酷人祭传统，后来在出埃及的途中，又颁布的十诫中，早在三千年多前，就把禁止杀人作为必须遵守的诫命。同时在上帝创造世界的过程中，唯独人是具备上帝的形象，人也被放在管理者的地位，给予人世界的中心地位。体现了对人的尊重。这和我们的吃人传统不同，两种不同的文化传递着对人不同的信息，也带来不同的历史发展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