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1年度热词谈：基督教中的失语症现象

最近评选的年度最热词语中，上榜的词语诸如YYDS、绝绝子等，这些词语的出现固然是现代网络社会的语言趋同，但是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在网络社会背景下人们语言表达的贫乏。因此，有人将这一现象冠以现代网络社会的失语症。

这里的失语症不是临床意义上不能讲话，而是心理上的情感与词语表达之间的不衔接。在面对一个现象的时候，我们内心之中尽管汹涌澎湃，但是出口的词语却依然是YYDS，或者“太飒了”。这些被我们使用的网红语言，几乎可以表达任何一种情感，这不是这些网红词语的强大，而是我们表达的贫乏。

这也许是今天网络社会交往中所产生的的必然结果。今天网络的方便，让我们的交际范围所突破的不是过去双腿丈量的物理界线，而是国界线，甚至大有突破星际界线的趋势。今天这种互联网的电波，已经可以抵达地球的每个角落。我们过去认为，这种方便的人际交流与互动，必然及大地丰富我们的信息摄入，让我们的生活和情感也从中受益。但是，事实恰恰相反，今天网络带来的便利，不是扩大人际交流，而是把人际交流变成人机交流。人开始变得像机器一样，枯燥和乏味。这恰是网络交流的方便带来的信息爆炸导致的结果。

时代的发展，高科技给人类生活带来了极大地便利。过去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办五分钟事情，也许要花上一小时的时间在路上。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在路上也许只要花五分钟，就可以抵达目的地。我们以为这期间省下来的五十分钟，会让我们变得闲暇，会有更多的时间供我们支配，我们的生活也会更加丰富多彩。然而，事实是今天方便的生活，带来的不是供我们支配的更多时间，而是节奏更快的生活。我们在路上节省的五十分钟，可能会有更多的事务或者饭局等着我们。交往范围的扩大，带来的事务也会扩大和增多，我们应付这些事务的时间也就更多，那么供我们支配的时间不是多了，而是比过去还少。

比如，我们过去可能给朋友写一封信，等他回信，要等一个月，现在电子邮件和视频，即时送达。但是，我们也发现，过去和我们通信的朋友也就一两个，今天和我们聊天和通信的朋友是过去十倍百倍。

那么这种交际便利所带来的繁忙，不断地剥夺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我们在这种繁忙中，忙碌着重复的内容，疲于奔命。于是乎，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的情感不是更加丰富，而是变得单调，因为我们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自己的空间也越来越少。在网络社会的磨损之下，我们自己的棱角逐渐被磨平。因为，我们更多的时间，都是暴露在网络社会中，我们必须维护这个社会的形象，慢慢地我们就失去了自我真实表达的工具。以至于，我们只会网络语言，而失去了自己的语言。

这就是现代网络社会的失语症以及其所产生的根源。

现代社会的失语症源于人们因为将自己暴露在网络和社交上的时间过多，挤压了自己的私人自由空间所致。同样在宗教里，这种情况可能更严重。宗教中失语现象可能更加彻底。在社会中，人们内心有想法可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而在宗教里，人们几乎被教义清洗得连想法都没有了。

有时和一些基督徒聊天，在表达个人想法的时候，其所用的词语都是基本教义名词，比如“上帝看顾”，“上帝保佑”等，在表达情感的时候，也只会表达“哈利路亚”、“感谢主！”，好像除了这些以外，他们就没有其它的语言词语来表达这个丰富的世界了。在他们的语言中，我总感觉宗教把人变成荒漠。

究其原因，是因为宗教定义了一种正统。这个正统教义提供了唯一一种思维模板，一种思维语言，凡是与这个不同的都应该被排斥、被清除、被定义为异端，从而被团体疏远和隔离。这种正统教义提供的思维模板，把人限制在一个窄窄的轨道上，不能越轨。对这种思维模板的维护，不仅通过牧者所领导的集体，通过社会隔离来实施，还通过语言的设计来施行。

基督教本身拥有一套不同于社会的语言系统，这种语言系统不仅是限制信徒的自由思考，也是起到隔离信徒与社会的功能，可以很形象把这种语言系统比喻为城墙。

这些语言都是我们很熟悉的语言，如一同做事的人不叫同事，而叫同工；做事情不叫工作，而叫作工；参与教会的工作，不叫参与工作，而叫服侍；工资不叫工资，叫工价等等。我们可以想象，一个满足这种词语的基督徒，当他和社会上的非信徒交流时，是一种什么场景。

基督徒也不能随便表达情感，尤其在对上帝的赞美上。当我们对大自然美丽的风光感动的时候，我们普通人会想出李白的诗句，或者杜甫的诗句，或者我们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唱歌或者大喊，那么对于基督徒呢，他可能只会说感谢上帝，哈利路亚赞美主。哈利路亚赞美主，和感谢上帝，这几乎和今天网络上流行的YYDS等词语一样，成为一种万能的语言，可以表达任何一种情感。高兴的时候赞美主，心情低落的时候赞美主，任何情感波动都是赞美主。感觉上帝创造的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突然被基督徒的语言整得成了乏味无比的黑白色。

然而在福音书里，我们看到耶稣的语言是很丰富的，他在说话的时候，会用很多修辞，比如他用的最多的是比喻，这源于耶稣的思维没有被犹太人的律法限制，而是活在自由中。因为只有耶稣是自由的，他才能给人自由。

上帝创造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的，同样上帝也给了我们一个能认识五彩斑斓的眼睛，能听各种声音的耳朵，以及能感受到这些的心灵。这些就是我们丰富的情感。我们只有在情感的丰富中才能体会幸福。而幸福需要我们用丰富的语言去表达，去传递。正如植物会开出鲜艳的花朵，小鸟会发出悦耳的声音，我们人同样有美丽的诗歌和语言。

我们今天没有基督教的文学，没有基督教的音乐，没有基督教的文化，原因就在于我们在宗教里普遍患上了失语症。

回到耶稣那里，去观察野地百合，天空的飞鸟，开花的无花果；回到耶稣那里，用丰富的语言去表达我们眼中的五彩斑斓的世界，表达上帝丰富的福音。